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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4月12日发(作者:nginx轮询)

2021

3

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

Mar. 2021

29

卷第

1

Journal

of

Xi'

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Vol.29. No. 1

误读理论视角下《狂人日记》六个英译版本翻译评析

米亚宁

(兰州文理学院外语学院甘肃兰州

700030/

清华大学外文系北京

100084)

摘要

:本文以国家形象建构为研究背景,以误读理论为参照,采用简单语料统计和对比分析的方法对《狂人日记》以

及《狂人日记》英译历史上出现的六个英译版本进行对比分析,而研究鲁迅作品《狂人日记》翻译中出现的误读现象。

通过对比研究,本文发现《狂人日记》强烈的批判精神很容易造成读者和译者的误解。西方译者有意或无意地倾向于

将《狂人曰记》误读和误译为西方中心主义思想的“证据",以美国本土译者成廉姆.莱尔译本和英国新生代汉学家蓝

诗玲译本为代表。中国译者相对能够更好地把握和再现原作的主题思想,以杨宪益、戴乃迭译本为代表。

关键词

:《狂人日记》;误读;翻译;西方中心主义

中图分类号:

H05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9876(2021)01-0099-05

Abstract

This thesis, backgrounded on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a* s national image, conducts a comparative study of The Diary

of a Madman and its six English versions with a reference to the theory of misreading by methods of corpus statistics and compar­

ative analysis. It is found that the radical criticism of the story is easy to be misread and mistranslated. The western translators

intend to mistranslate

The Diary of a Madman to be the evidence of western-centralism intentionally or accidently, which was re­

presented by William A. LyellJ s and Julia Lovell * s versions. By contrast, the Chinese translators can comprehend and repro­

duce the idea of the original text with little misreading,which was represented by Yang Xianyi and Gladys Yang*s version.

Key words

r/ie Diary of a Madman

misreading

translation

western-centralism

1. 引言

心论与误读以及读者中心论与误读三种范式。作者中

心论是传统阐释学的立场。文本中心论主要是俄国形

翻译文学作品是译人语读者了解源语国家社会文

式主义、英美新批评以及法国结构主义三大流派的出发

化的重要途径之一。然而,由于翻译过程中各种主客观

点。20世纪60年代,解构主义思想开始盛行,文本意义

因素的影响,如译者个人知识能力局限、译人语语言文

不断被消解。雅克■德里达

(Jacques

Derrida

)

提出的

化障碍、翻译的时代精神的要求,翻译文学作品时往往

“延异”思想

、罗兰

•巴特

(Roland

Barthes

)

的可读文本

对原作存在一定的误读,这种误读会成为译人语读者了

和可写文本、保罗•德•曼

(Paul

de

Man

)的语言修辞性

解源语文化的新的障碍。因此,有必要对其进行消解和

误读等等解构思想和理论基本把误读从一种阅读的变

研究。近现代中国,出于救亡图存的时代需要,学者们

体上升为阅读的一种普遍现象,或阅读的本质所在,也

不可避免地将作品批判的矛头直指国民性和封建文化。

就是阅读本身就是误读。另一位解构学派代表人物哈

这往往给后世读者解读、后世译者翻译这些作品造成语

罗德•布鲁姆

(Harold

Bloom

)

则从创作的角度提出后辈

境缺失性困难。今天,在提倡民族文化自信的时期,我

诗人对前驱诗人的刻意误读以达到创新的目的,从而提

们有必要还原历史语境以澄清“五四”文学解读和翻译

出了一套系统的创造性误读理论。与解构主义观点相

中存在的误读现象。《狂人日记》作为“五四”新文化运

似,当代阐释学也视误读为一种阅读的普遍现象,只是

当代阐释学研究的重点转向读者的“前理解” “前见”,

动和反对旧道德响亮的一声呐喊,不但与传统文化复兴

认为一切理解都是以读者的“前视域”为出发点的,也就

不相违背,还为其自我革新提供了可能。因此,有必要

是一切阅读都是历史的误读。阐释学发展到现象学阐

研究《狂人日记》的外译情况。本文结合误读理论,对

释学阶段,保罗•利科

(Paul

Ricoeur

)

通过“文本中介

《狂人日记》及其六个英译版本进行对比分析,探讨不同

论”等思想提出阐释应该是阐释的客体、阐释的历史方

版本中存在的误读和误译现象及其背后的文化支撑。

法、阐释的主体三者的合一(夏基松2015:174)。根据

2. 误读理论

艾柯

Eco

)

的阐释学观点,在作者意图和阐释者意图之

间还存在着文本意图(姚振军、冯志伟2020: 94)。阐释

“误读”理论主要经历了作者中心论与误读、文本中

要结合作者意图对文本进行具体说明、结合文本语境、

.99 •

结合读者的主体性,从而消除阅读中可能产生的误读。

利科的阐释学理论事实上能够对安德烈•勒菲弗尔

(

Andr

6

Lefevere

)提出的翻译操控理论和改写理论进行

补充。我们认为,勒菲弗尔的操纵与改写也可以说是从

译者(读者)中心论出发对翻译中误读的探讨,只是勒菲

弗尔将关注的焦点放在主流意识形态(

ideology

)、诗学

(poetics

)

宪益在译文中完全避开了

cannibal

—词,而王际真使用

了 1次,蓝诗玲、林玉霖分别使用了 1丨次和8次,而莱尔

译本最为突出,使用了 21次。

Cannibal

eat

+

man、eat

+

human

being

的区别是

,eat

+

man

是口语语域中的表达,

与汉语中通常说的“人吃人的社会”的象征性表达很相

近。这与原文本的“日记”体语域一致

;eat

+

human

being

较前者正式一些;

cannibal

完全是书面语语域中的词汇,

对应的是动物性“食人肉”,侧重物理现象。也就是说,

莱尔和蓝诗玲译文侧重词语“吃人”所表达的实指的“食

人肉”特性,而非原文本抽象的礼教文化对人身心的毒

害。林玉霖译文同样有强调“吃人”的物理性的倾向,但

没有莱尔和蓝诗玲译文突出。杨宪益夫妇、肯尼迪、王

际真三位译者的译文以

eat

man

等为主也就并未强调

“吃人”一词的物理性含义指向。事实上,

cannibal

—词

在英语语域中对应的是“食人民族”。如当我们说“巴西

食人族”的时候,我们更多地指向

barbarism

(野蛮、未开

化),也就是说,

cannibalism

这个词本身就等同于野蛮、

不开化,指像狼、老虎、狮子等动物一样吃人肉,而且词

语本身就带有一种文化性歧视。

和赞助人

(patronage

)三个方面

(Lefevere

1992)。综上可知,要消除或研究翻译中出现的误读,就

需要从利科提出的三位一体的方式来研究,即结合翻译

的客体、翻译的方法、翻译的主体,也就是结合作者意

图、文本意图和译者的“前视域”。

本文结合原文本出现的历史语境、原文本意图、译

者的“前视域”等几个方面,探讨《狂人日记》六个英译

本中出现的误读情况。

3.《狂人日记》翻译对比评析

《狂人日记》英译历史上共有六个英译版本,分别为

1932

年乔治.

A

.肯尼迪

(George

A

.

Kennedy

)

在《中国

论坛》

C/iirea

Fomm

)

1

卷第

14

期上发表的

77

ie

Diary

〇/"

a

Madman

,后

收人伊罗生的《草鞋脚》

(Issacs

974

:

1-

12);

林玉霖

1935

年在《大陆报周刊》(77

ie

aina

Press

IFeeWy

)

1

表丨

.

译者

28

次词语“吃人”的翻译统计

使用次数

13

译词

使用次数译词

卷第3期上发表英译文

77

ie

Diary

q

/"

a

iuraa

-

中(林兰

1943:2-37)。

鲁迅小说

W

n

'

c

,后收人林兰所编《呐喊》之

man+eat

肯尼迪

devour + ( fellow )

eat + man/fellow +

flesh

they/them

6

2

1941

年王际真收人在译著《〈阿

Q

正传〉—

men

省译

6

1

17

3

1

15

1

选集》

77

ie

CWiers—Selected

Stories

of

Lusin

)

a

Marfman

(

Lusin

1941:205-219

);杨宪益夫

妇最早收人在

1954

年版译著《鲁迅小说选集》

Se/ertd

Stories

q

/"

iu

//

s“n

)

man+eat

林玉霖

eat+human beings

省译

cannibal

the evil practice

eat+human beings

省译

6

1

中的

A

Madman

s

Diary

(本文选用

1981

年收人

CaZ

;

to

如似中的版本

)(Lu

1981: 1-12);

1990

年莱尔译著《狂人日记和其他》

Z)iary

q

/"

a

aW

Ot/ier

Stores

)

中的 77

ie

Diary

q

/1

a

Mad/rnm

(

Lu

1990:

anrf

Of/ier

29-41) ;2009

年蓝诗玲译著《〈阿

Q

正传〉和其他中国故

man+eat

王际真

cannibal

this practice

man-eat

杨宪益

eat+human flesh

省译

莱尔

8

3

1

14

eat+human beings

one of them

eat+people

devour

eating + anyone/ peo­

ple

try it

them

事:鲁迅小说全集》

77

ie

/?

ea

/

Sto/y

y

zl/i

Tales

of

China

••The

Complete

Short

Stories

of

Lu

Xun

)中收

人的

Diary

o/a

Ma

<

fman

(

Lu

2009:21-31)

篇幅所限,本

文只选取文中的关键词“吃人”和“凶、凶光、凶心、凶

恶”系列词的翻译作为对比对象来分析。

3.1

六个译本中“吃人”一词翻译对比评析

我们对《狂人日记》原文及其六个英译文版本进行

语料统计,共统计出原文中“吃人”一词出现28次,对应

的六位译者的翻译用词及频次见表1。

从表1可知,“吃人”一词的翻译中,肯尼迪、林玉

霖、王际真、杨宪益四位译者主要以

eat

+

man

eat+human

being

组合的词语为主,莱尔和蓝诗玲两位译者以

canni

­

bal

为词根的词语为主。 除了这 28 处与“吃人”有关的

蓝诗玲

cannibal

eat+human flesh

the practice

cannibal

eat/be after/crave/

feast on + human

flesh

省译

6

1

16

4

6

1

6

1

1

11

9

5

1

1

1

例如:

(1)原文:我看出他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他们

的牙齿,全是白厉厉地排着,这就是吃人的家伙。

(鲁迅

2005

a

:446)

王际真译文

:I

see

venom

in

their

words

and

knives

behind

their

laughter

their

teeth

,

white

and

menacing

are

those

of

cannibals

. (

Lusin

1941 :208)

词语之外,林玉霖还添加了两处以

cannibal

为词根的词

语,莱尔添加了 5处以

cannibal

为词根的词语,因此,六

位译者使用

cannibal

—词的情况统计如下:肯尼迪和杨

.100 .

莱尔译文

:Those

words

were

poison

!

That

laughter,a

knife

!

Their

teeth

are

bared

and

waiting-white

and

razor

的;残酷的;狂怒的;荒凉的”,即它更多地指向野蛮意义

sharp

!

Those

people

are

cannibals

! (

Lu

2009:32)上的“凶”。译文中

savage

cannibal

—起使用更能体

这是《狂人日记》中首次出现“吃人”一词,并且“吃

现出一个“食人部落”的未开化性、原始性和野蛮性。相

人”被用作形容词,形容狂人在街上碰到的一伙青面獠

比之下,肯尼迪分别译为^11出311、3{1611(1丨8111丨吕111、£61'0(^-

牙的人的牙齿“白厉厉地”,就像“吃人的家伙”。王际

ty

fierce

,侧重邪恶性。王际真分别译为

menacing、the

真译为

their

teeth

. ..

are

those

of

cannibals

,

BP

“他们的牙

wicked

light

vicious、fierce

and

cruel

,侧重邪恶。林玉霖

齿……是食人者的牙齿”,虽然译为定语,但

cannibal

分另

1J

译为

ferocity

'

cruelty

'

ferocity、fiercer

and

fiercer

,侧重

不很恰当。莱尔则直接译为

Those

people

are

cannibals

,

残忍性。杨宪益分别译为

fierce、a

murderous

gleam

将“吃人”从限定词直接转化为中心词,将探讨对象从牙

fierceness、a

terrible

savage

gleam

,侧重阴谋性。蓝诗玲分

齿直接过渡到“人”,而且将口语表达上升为书面语用

别译为

savage、the

savagery

fierce、a

murderous

gleam

,侧

词,即“那些人就是食人者”。也就是说,莱译本将原文

重野蛮和阴谋。也就是说,莱尔、蓝诗玲用词明显更侧

比喻性说法改为客观陈述,从而译文呈现出来的就是

重“凶”等词语所表达的是野性、动物性,与“文明”对立

“狂人”对“食人者”的批判,凸显了文明人和野蛮人之

的“凶”,这与他们将“吃人”一词翻译为

cannibal

的用词

间的对立。

倾向是一致的,也就是将译本意图指向对野蛮部落的食

此外,莱尔还多处将原文没有明说的“吃人”翻译为

人性的批判。

“食人、食人主义”。例如:

(2) 原文:我那里猜得到他们的心思,究竟怎样;况

4.《狂人日记》翻译误读评析

且是要吃的时候。

(鲁迅2005

a

:446)

《狂人日记》翻译中出现的误读是译者对作者意图、

莱尔译文

:How

can

I

possibly

guess

what

people

like

文本意图误读的结果,是译者“前视域”与原文本视域融

that

have

in

mind

,

especially

when

they

'

re

getting

ready

for

合的结果。《狂人日记》发表于1918年5月15日出版

a

cannibal

s

feast

?

(Lu

1990:32)

的《新青年》杂志四卷五号上,作者意图无疑是批判封建

(3) 原文:这时候,我又懂得一件他们的巧妙了。

礼教文化的。鲁

迅1935年3月在“《中国新文学大系》

他们岂但不肯改,而且早已布置;预备下一个疯子的名

小说二集”中明确表示《狂人日记》“意在暴露家族制度

目罩上我。

(鲁迅

2〇〇5 43

a

:453)

和礼教的弊害

”(

鲁迅2005

c

:247),读者的解读也是如

莱尔译文

:Now

I

m

on

to

another

of

their

tricks

not

此。

如吴虞最早在1919年11月1日的《新青年》上发

only

are

they

unwilling

to

change

,

but

they

are

already

set

­

表的文章《吃人与礼教》中就指出《狂人日记》意在批判

ting

me

up

for

their

next

cannibalistic

feast

by

labeling

me

a

礼教的“吃人性”(吴虞1919)。然而,《狂人日记》中写

madman”.(Lu

1990:39)

实的“吃人”太实,而虚写的礼教的迫害性委实太虚(解

(4)

原文:如何按得住我的口,我偏要对这伙人说

志熙2019:30)。脱离了历史语境读者很难从文本中解

...(鲁迅 2005

a

:453)

读作者的意图。也有学者根据鲁迅1918年写给许寿裳

莱尔译文

:But

he

wasn

,

t

going

to

shut

me

up

!

I

was

的信中的原话解读《狂人日记》的创作意图为批判国人

going

to

tell

that

bunch

of

cannibals

off

,

and

no

two

ways

a

-

的食人性,§卩:“前曾言中国根柢全在道教,此说近颇广

boutit

!

(Lu

1990:40)

行。以此读史,有多种问题可以迎刃而解。后以偶阅

以上3例中,原文字面上都没有“食人”一词,莱尔

《通鉴》,乃悟中国人尚是食人民族,因成此篇”(鲁迅

特意添加

cannibal

。例(2 ) “吃的时候”,被译为

getting

2005

d

:365)。如果脱离五四时期整个中国的历史语境,

ready

for

a

cannibal

s

feast

,即“准备好食人宴席的时

单独看这句话,似乎鲁迅确实认为中国还停留在食人族

候”;例(3) “早已布置”被译为

they

are

already

setting

me

阶段,然而,“五四”这段特殊历史时期文人的言行远非

up

for

their

next

cannibalistic

feast

,即“他们早已把我布置

文字字面意思那么简单。五四时代文人普遍存在的特

为他们下一个食人宴”;例(4) “这伙人”被译为

that

征就是其语言上“有意的偏激”如陈独秀、胡适、钱玄同、

bunch

of

cannibals

,即“这伙食人者”。很明显,莱尔将原

鲁迅都等都如此(张可荣2017:52)。鲁迅1927年在

文中隐性的、口语化的“吃人”表达全部显化并升级为食

《无声的中国》中说道:“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

人部落狂欢化的“食人宴”。

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

3.2

词语“凶、凶光、凶狠、凶心”翻译对比分析

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

我们对《狂人日记》中出现的与“凶”相关的语料及

和,愿意开窗了。……那时白话文之得以通行,就因为

六位译者的翻译用词进行逐一手动语料统计,发现原文

有废掉中国字而用罗马字母的议论的缘故”(鲁迅

中共出现与“凶”相关的词语4个,即“凶、凶光、凶心、凶

2005

b

:14)。从这里就很容易理解鲁迅语言中的“有意

狠”,六位译者的翻译用词如下:莱尔分别译为

savage

的偏激”,即用极端偏激的言辞来激发国人,从而以达到

savage、a

savage

glint

savage。savage

的词典释义是“野蛮

改革中国社会的目的,也就是鲁迅并非要全盘否定中国

• 101 •

文化3《狂人日记》中搬出的历史上“食肉寝皮” “易牙

蒸子”“易子而食”“割股疗亲”等斑斑点点的“吃人”事

例,仅仅是“狂人”眼中的世界,不能等同于鲁迅的观点,

况且文中明确说道(鲁迅

2005

a

:447)

:“我翻开历史一

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

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

看出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也就是说,《狂人

日记》从创作意图到文本意图都是对封建礼教的批判,

而非对文明缺失的“食人民族”的批判。因此,莱尔和蓝

诗玲译本明显表明是译者误读了作者意图和文本意图。

从译者视域出发,《狂人日记》六位译者中,西方译

者明显受西方中心主义思想制约,有意或无意地在文本

中体现出对中国文化的偏见,而中国本土译者译文中则

没有这种倾向。很明显,不同的文化背景意味着不同的

译者视域,任何翻译都是译者视域与文本视域的融合。

译者肯尼迪

®1901

年出生于中国浙江莫干山塘柄

镇,父母都在当地传教。直到

18

岁时,也就是

1919

年,

肯尼迪才在母亲的要求下,前往美国伍斯特学院读大

学。

1926

年肯尼迪再次来到中国教英语和汉语。

1932

年肯尼迪前往柏林大学攻读东方学博士学位,其间学习

汉语和蒙古语。

1936

年肯尼迪开始在耶鲁大学教授汉

语,后来创办了耶鲁东方语言学院。肯尼迪根据

Wade

-

Giles

拼音法,开发了有名的“耶鲁拼音系统”(

Yale

Ro

-

manization

of

Mandarin

)

帮助来援华的美军学习中文,并

是西方本土译者译本。这两位译者前后翻译的《狂人口

记》误读了原作意图和文本意图,将原文本对中国封建

文化的批判转向对中华民族的批判,这与译者“前视域”

中的西方中心主义有关。对于莱尔译本,刘禾就曾评价

道:“莱译本中译者添加了很多自己的理解,不适用于学

术研究,更适合大众阅读”

(Liu

1989)。

香港大学比较

文学系教授坦布林也评价莱译本“可能使鲁迅半当代化

和半美国化,莱尔翻译中所用的语言表达的正是莱尔自

己想要的民主或社会的方式

"(Tambling

2007:5)。

然,刘禾和坦布林的评价并没有指出莱译本存在西方中

心主义偏见,但至少说明莱尔在翻译中添加了一些西方

思想内容。对于蓝诗玲译本,寇志明

(2013:40

)就曾质

疑企鹅出版社对鲁迅作品中的现代性的遗失或刻意遮

蔽。他早在

2013

年发表的文章中就暗示了蓝译本的东

方主义痕迹。他指出蓝译本的封面“……就像一张约在

1920

年代兜售给西方游客的那种手工染色的明信片。

这张图片让人想起一个停滞的中国,一个能辨别东方主

义的典型形象的学人都熟悉的印象

”(

同上

)。

除了对蓝

译本封面设计的分析,寇志明还分析了《响喊•自序》译

文所用词语,如指出蓝译本题目中

tales

—词的使用“暗

示着一种传统的、前现代的民俗叙事范式”(同上),“愚

弱的国民”的“愚弱”被译为

intellectually

feeble

,即“‘智

力差’或‘弱智’ ”等,而“愚弱的国民”源于

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国家民族备受压迫的背景,鲁迅却从未将中国国

民性归纳为“愚弱的国民

”(

寇志明

2013:44)。

西方中心主义最早在

18

世纪中后期以欧洲中心主

义的形式出现,主要是指视欧洲社会为世界文明的中

心,东方则是停滞不前的、落后的、边缘的所在。到了

19

世纪,欧洲中心主义思想逐渐发展为西方白人至上,东

方各国则是西方白人的负担的概念。事实上,整个

19

世纪西方历史都被笼罩着一层“西方中心主义”的阴®,

西方史学家任意地剪裁、加工、构造历史材料,炮制出了

一幅西方是世界文明中心,而东方则是蜷缩在世界一角

的虚假图景(吕绣彬

2020:27)。

西方中心主义实质上

就是西方帝国主义塑造的关于东方的意识形态的贬义

范畴。20世纪初西方学界逐渐开始反思西方中心主义

思想,后殖民理论家萨义德、斯皮瓦克、霍米•巴巴等都

从不同侧面批判了西方中心主义(吕绣彬

2020:31-34)。

萨义德(

1999: 45)

在《东方学》中指出,西方将东方视为

一种“固定特征的现象”,认为“东方是非理性的、堕落

的、优质的、‘不正常的’;而欧洲则是理性的、贞洁的、成

熟的、‘正常的’”。《狂人日记》中的“吃人”一词被西方

译者直接指向“食人族”的“食人”,正是西方中心主义

思想的体现。事实上,人类进化史上的每个阶段、世界

的每个角落都有,我们不能因个别食人现象的发生就将

人类等同于人类进化史上的食人族阶段。西方历史上

以及小说中有大量的吃人记载。哥伦布航海时期,就有

航海中“食人”的现象记载,更有意思的是,西方的民主

1942

1944

年间,给援华的美国飞行员教授中文。

可以看出,肯尼迪虽然是美国国籍,但他出生、成长在中

国,熟悉中国语言文化,了解“五四”时期的中国社会,也

就能理解鲁迅文学作品。也就是说,肯尼迪翻译鲁迅作

品的文化立场主要是中国文化,也就不存在西方中心主

义的建构性特点。译者林玉霖虽然也出生、成长在原作

诞生的社会语境中,但他与文学大师林语堂一样,从小

接受西方基督教文化洗礼,早年毕业于基督教学校上海

圣约翰大学。毕业后林玉霖赴英国剑桥大学留学,归国

后返圣约翰大学任教。可以说,西方文化是林玉霖的主

要文化视域,西方对中国的偏见不可能不影响译者的翻

译态度。然而,林玉霖毕竟生活在中国,受西方思想的

影响也只是部分程度上,这可以从林玉霖译文中个别处

使用

cannibal

词来说明。译者王际真

1899

年出生在

中国,

1922

年前往美国留学,后来移民美国。也就是说,

王际真作为美籍华人,他的文化之根是在中国的,其翻

译的中国文学作品虽然会有西方视域的痕迹,但他的

“前视域”还以中国文化为主。译者杨宪益不必说,从小

接受了正统的儒家文化,与戴乃迭翻译中国文学作品可

谓中西合璧,因此,误读中国文学文化的可能性自然很

少。况且杨宪益夫妇翻译并出版的鲁迅作品是在代表

新中国形象的对外出版机构外文社,从国家形象出发也

不可能误读中国文化。

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出现莱尔和蓝诗玲的译本都

.102 •

方式在这时候还会有所体现,即航海者在遭遇灭顶之灾

后,为了活下去会投票决定先吃谁,当然投票的结果是

不可能先吃强者,因为没有人会不反抗,只能从弱者开

始。难道我们能说西方人还是食人族吗?又如,二战期

间,菲律宾岛上日军的食人事件,以及英国人现如今还

流传在网络上招募吃人志愿者的现象等等,我们还能说

人类处于食人族阶段吗?西方译者在20世纪末和21

世纪初翻译《狂人日记》的时候,仍然将文本主旨误读为

对“食人族”的批判,不得不说西方中心主义思想在西方

人、西方学者的思想中已经根深蒂固,译者很难摆脱这

种“偏见”,甚至有意在译本中建构这种文化偏见。

5.结语

本文以误读理论为参照,以简单语料统计分析的方

式,对《狂人日记》已有六个英译版本进行了翻译对比分

析,探究鲁迅作品英译中的误读现象。通过对比研究发

现,鲁迅文学作品翻译中的误读主要源于:1)原作创作

的语境缺失所带来的误读以及译者按照自身的“前视

域”对原文本的想象式建构性误读,如西方本土译者莱

尔和蓝诗玲将自己所处西方文化对中国长期形成的偏

见有意或无意地融入到译本当中,《狂人日记》因此从对

封建礼教文化的批判转为对整个中华民族的批判;2)

有较深厚中国文化底蕴的译者则能够准确地理解并翻

译鲁迅文学作品,如杨宪益、戴乃迭的合作翻译和肯尼

迪的翻译;3)对中国文化了解不深的中国本土译者和

美籍华人译者则也有对原作意图、作者意图误读的地

方,也会受西方中心主义的影响与制约,如林玉霖、王际

真的翻译。由此可见,翻译这场文化碰撞中,文学作品

发生扭曲也是不争的事实。通过研究翻译中出现的各

种误读现象就能了解两种文化的阻滞点所在,研究这些

阻滞点能够促进我们认识自身文化、了解对方文化,从

而消解误读,促进两种文化之间的交流。因此,翻译研

究要将翻译的时间性、空间性等纳人研究视野。本文研

究也存在一定不足,如文本分析略有欠缺,有望在后期

写作中继续完善。

注释:

①关于肯尼迪的个人信息笔者

2020

7

月查阅并参考了《杭州日报》

上的文章:

从杭州郊区塘柄小镇到耶鲁讲坛的金守拙”。

http

//www. sohu. com/a/122692618_48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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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米亚宁,兰州文理学院外语学院副教授,清华大学

外文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鲁迅文学翻译研究、翻译

与跨文化研究、翻译理论与实践。

责任编校

周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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