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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26日发(作者:python2048小游戏源代码)

乐海拾贝

MUSIC SEA

Generating a “Wrong” Text Correctly: Haas’s Morgen und Abend

文字_程泽睿

“错误”文本的正确生成:哈斯歌剧《早与晚》

2015年11月13日,奥地利

作曲家格奥尔格·弗雷德里希·哈

斯(Georg Friedrich Haas)的第

七部歌剧《早与晚》(

Morgen

省去主人公中间生平的做

法使整部小说给人以极强的割

裂感,福瑟惯用的重复性对话

穿插其间,剧情平庸且发展缓

慢。因此,这部小说很早便被

扣上了“无聊”“简单”的帽子。

格奥尔格·弗雷德里希·哈斯

und Abend

)在英国皇家歌剧院

(Royal Opera House)完成首

演。《卫报》评价其“虽然听

起来很美,但作为戏剧却十分

脆弱”。

品名中的“早”指的是“出生”,

“晚”指的是“死亡”。小说主要

“错误”的时代

歌剧《早与晚》根据被誉为

讲述了渔夫约翰尼斯的出生与

他发现自己即将死去的过程,

除此之外的一切生活轨迹与生

平事迹皆不在其中。

许多话题在当下看起来更

加“正确”,更多是因为时代

需要具有时效性的艺术作品去

推动艺术的发展。进入后现代

语境后,西方文学作品的题材

开始向种族、性别等身份认同

问题倾斜,浪漫而宏大的题材

被认为是不实在的,“生与

“挪威贝克特”的作家约恩·福

瑟的同名小说创作而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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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同样不再被赋予崇高、伟

大的意义。因而,也有一些人

认为福瑟的小说《早与晚》

“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但它

却与我们的时代完全相符……

这是在‘错误’的时间写的一

本‘正确’的书”。

在歌剧中,脚本、场幕往

世界去映照一个过度复杂的、

深谙世故的世界。他将福瑟小

说中所传达的“从一个虚无到

另一个虚无”的精神巧妙地搬

上歌剧舞台——父亲刚把孩子

放在摇篮里,转眼便已经是临

终之床——生命的无意义感以

及“出生”“死亡”这两个看

似对立事件的趋同性在此刻体

现。

哈斯在其音乐作品中体现

的美感,以及自身的艺术追

求,与“当代美”形成强烈的

对立。当被当代主流审美试图

抛弃、掩盖的命题重新出现在

大众视野时,一种异于当代的

美从中产生。这种美并非是人

们向往的,但却值得人们回

望。

往是为作品与作曲家的艺术理

想服务的,作曲家在创作中可

以根据自己的意图进行修改与

调整。但对于哈斯来说,福瑟

的文本就是上天给他的礼物。

因此,他将小说的叙事转换、

结构布局、语言重复等特点在

歌剧中全然保留与呈现。哈斯

从不刻意追求标新立异的手

法,只希望能与听众产生情感

共鸣,意图用一个极其简单的

正确的扣合

把握了文本内核后,作曲

家需将其用音乐表达出来,传

递给大众。原著中的“早”与

“晚”是两个完全断裂的章

节,哈斯在歌剧中仅用一个和

弦便巧妙地将两个部分、两个

场景衔接了起来。在歌剧中,

“早”与“晚”的人物没有重

约恩·福瑟

复出现,在约翰尼斯出生的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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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海拾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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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中,只有他的父亲奥莱和助

产士;而在死亡场景中,是他

与妻子、朋友、女儿不断交谈。

视角转至歌剧舞台上,哈

斯凭借简单得出乎意料的音

乐材料实现了两个场景的对

比——“早”的人声是父亲奥

莱的念白,“晚”则是歌唱。

这是为了表现奥莱作为生者的

状态,同时念白使作品充斥着

自然、质朴的气息。他所念的

都是作品最核心的生命观——

“从一个虚无到另一个虚无”

的循环往复的过程。

除了念白,“早”的音乐

构成还有管弦乐队,但管乐几

乎没有出现。乐队部分的创作

更极致地体现了哈斯对简约

主义素材超高的延展能力。

“早”的音乐材料包括纯五度

音程的不断衍变与回归。在开

头部分,哈斯主要采用弦乐队

的同质音色,其余乐器仅作片

段化的点缀。弦乐器能将微分

音的变化更为细微地展现出

来,哈斯由此设置了一段探索

式的弦乐发展过程,即通过微

分音的逐渐滑动而达到确定的

音程关系,预示主人公父亲奥

莱的出现。

有意思的是,在歌剧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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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正式到来,却又由人声念

白向听众宣告,这“早”,这

“出生”并不美好也不全然光

明。在西方文化语境中,“出

生”自古以来就带有期望感与

悲剧性,哈斯选择以直白的语

02

言将两者袒露给听众,通过音

乐形象的冲撞、流变,揭示了身体

乐的变化呈现了一种周而复始

01《早与晚》剧照

02人物关系图

的脆弱以及人生的稍纵即逝。

的特征:每次由定音鼓打断,

这部作品并没有以幕、场

再继续,形成了先紧缩、回落

的形式进行结构上的分割,

的听觉效果,随后拓展走向

“早”“晚”往往在一瞬间实

纯五度,预示了从黑暗走向光

现切换,这令人想到贝克特所

明。“早”,即生,无论在直

说的“个体的现实是一种不连

白的表达还是音乐的塑造上,

贯的现实,必须不连贯地加以

都暗示了“晚”的即将到来。

表达”。哈斯在音乐处理上也

哈斯对“早”的塑造从黎明前

没有任何中断,他通过微分音

的黑暗开始,由无序的音响和

的裂变,在两个部分之间建

定音鼓的警示,逐渐变换、增

起桥梁。相较之下,“晚”

添光亮,由纯五度宣告“早”

是一个更加复杂、更加浑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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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的整体,在此前一直隐去的

约翰尼斯就此登场。在这一部

分中,除了音乐主题的不断参

与、发展,还有哈斯一向擅长

的光影被置于其中。

歌剧《早与晚》让我们透

过聆听触及死亡:作曲家将自

己真实的濒死体验融入其中。

在他的真实体验中,死亡的声

响是极为宏大的,视觉上是难

以忍受的强光。哈斯动用了庞

大的管弦乐队,使作品涌动着

丰富的色彩,洪亮的音响仿佛

是对哈斯童年创伤中强烈的、

脉冲般光芒的模拟。此外,哈

斯在其中使用的灯光还具有象

征意义。随着主人公不得不跨

过死亡的门槛,灯光逐渐增强,

直到它的亮度变得难以忍受。

同样微妙的是,唱词在此

之前一直被投影到一堵白墙

上,但随着灯光越来越亮,唱

词开始褪色——似乎以文字隐

喻生命。在已故的妻子、朋友

的指引之下,约翰尼斯逐渐意

识到自己生命将尽,并逐步跟

随亡者走向天堂。随着灵魂的

飞升,音乐更加庞大与紧促,

直到约翰尼斯看到自己的肉体

被埋没,舞台才又归于沉寂。

留到最后的角色是约翰尼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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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西妮,当她返回父亲家中

时,发现父亲已经去世。她平静

地宣告这一事实,一切又归于寂

静,强光终于结束,舞台再次回

到黑暗——“早”即将开始。

福瑟和哈斯都没有明示宿

命有轮回,然而在音乐和人物

唱词中,这一生死理解却是可

发掘的。约翰尼斯与亲人的汇

聚本身就在说,死亡并不可

怕。一切的生命轮回理论都包

含着人类再生的积极愿望。这

也是为何哈斯在约翰尼斯死亡

的最后阶段,以强光和人声合

唱取代约翰尼斯死亡过程前期

的恐怖音响。

音乐材料的运用最能让人

从听觉上联想到“重生”。随

着死亡第三阶段不断推进,

在“早”的部分所运用的材

料——人声元音合唱、长音、

纯五度和弦等又逐一显现,令

人回想起前一个事件“生”:

在死亡过程中,约翰尼斯不断

在厄娜和彼得的引导下回顾生

前平凡的美好。群体上,约翰

尼斯生命上的传承颇似庄子哲

学中的“薪火之喻”——“此

死生之喻也,薪有穷尽之时,

而世间之火,传而不绝,未尝

见其尽。”“薪有穷尽”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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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体生死,而“传而不绝”是

指“世间之火”,带有群体生

命延续的意蕴。通过这种传

承,那个被形容为“贫乏”的

“生”变得不至于毫无意义。

个体上,正因为“生”的孤

寂,约翰尼斯的死才显得更加

美好,身后世界成为与所爱之

人再度重聚的世界。生命的轮

回形式与小说叙事形式达成巧

妙的一致。

“不要期待音乐,只是感

受声景。”作曲家的忠告在体

悟这部歌剧时显得无比重要,

这不单是赖于其对声景滴水不

漏的建构,更是因为其中被放

置了源自内心的体悟和感受。

歌剧的主角看似是约翰尼斯,

而作品真正的愿望是,每一位

观众自行将自己纳入主角的位

置,置于歌剧所构建的情境和

所提出的问题中。

没有戏剧

正是让所有观众都能够自

行置入歌剧主角位置的愿望,

使这部歌剧的目的并非是营造

戏剧性的氛围,而恰恰是淡化

甚至牺牲戏剧性。歌剧脚本不

等于戏剧,情节的跌宕也不等

于戏剧性。重要的是,音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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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具有陈述戏剧动向的能力。

而在文本上,只有逃出情节的

掌控,留下最普世的感受,才

能让所有人都感知到其中的召

唤。在时间和死亡中迸发出的

强精神性使艺术之中的创作者

与听赏者互联互通,音响是阐

释脚本的手段而非歌剧主角,

甚至时不时“无音乐性”。作

曲家审慎地从主体的中心地位

退出,让渡给听众,他的退让

成就了所有《早与晚》听赏者

完整的“生命体验”。哈斯甚

至认为,承担起音乐发展之重

要责任的微分音本身就是“美

丽的错误”,因此,“错误”

作为精神与审美需求必须存

在。

在简约主义浪潮退去的

二十一世纪初期,福瑟仍然坚

守简约并使之成为自己的重要

风格来源。哈斯在十五年后遵

从这一特点。福瑟的简约是

为揭示语言的苍白,而哈斯

的简约则恰恰相反,是为建

构与统摄极为复杂的音乐以及

音乐所建构的世界。简约的语

言之下是隐晦却耐人寻味的观

念,哈斯无意宣告这些观念,

只是将它们隐含在音乐的表现

手段之中,成为可感却无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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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之物,其中的复杂是难以理

解的。也许艺术作品就是反对

阐释的:《早与晚》没有能够

被读者概括出来的有具体含义

的思想倾向,然而其如同奔涌

的地下岩浆瞬间聚积而成的一

股强烈的冲力,不仅转化为同

样具有冲击力的音乐流(脉

冲),而且在冲击听赏者视野

的过程中造成一种猝不及防的

效果。只有在听赏者恢复清醒

的意识,慢慢体会、反复咀嚼

其中的种种意味之后,才能获

得精神上的收获。而由于个体

生存状态千差万别,所以其所

形成的感悟也一定是变化万端

的。

这样的解读完全背离了通

过对表象世界的描写来反映现

世人生,《早与晚》强调的是

那个存在于每个常人身上却又

晦暗难明且难以为他人感知的

自我的内在世界,将一个又一

个极具普遍性也极具陌生感的

“从未描述过的梦境”描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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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对于创作者来说,作品是

延续“生”的一种方式,生死

摒弃了社会学背景下的是非善

恶的人格判断,将一切描写直

指人性的本质。这本质的最高

体现即为“理性”:既是努斯,又

是逻各斯。努斯体现为原始之

力,当它在人类的灵魂中起作

用的时候,灵魂中的自我便产

生分裂。

若要描绘清楚题材之本

身,就必先安住于其中。在忙

于对内部质疑、对外部反抗的

当下世界,哈斯敏感地察觉到

《早与晚》由于选择对人世

的错杂直接认定,因而得以

深入不断轮回的自然生命以

及无法道明的内心深处。将个

体人格精神与文本中的生命历

程结合,哈斯的《早与晚》具

有轮回的厚重感和强烈的人文

旨归,所以才能在当代依然拥

有新生魅力。由于对纯粹意识

的追求,《早与晚》的舞台成

为一个没有戏剧的世界,成为

除其本身外绝无其他目的的存

在。作品是否错误便成为一个

伪问题:它既是向艺术本源的

回归,也是向其具有天启意义

的消亡靠拢,因此也就接近意

识与生命本身。


本文标签: 歌剧 音乐 死亡 世界 生命